“李离先生，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进行时空旅行前，我最后问您一次，这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偌大的堆满机械的研究室内，透过引擎震动的巨响，一束清澈的人声传入被称为“李离”的男人所在的机械舱内。舱内本是听不到任何声响、完全隔音的，李离之所以能听到女子的声音的原因，倒也很简单，是因为他佩戴了耳机。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干嘛？”
他平静地回问道。
“因为我必须确认您是完全自愿的。”
“如果我完全不自愿呢？”
“那我就非得终止这场实验不可。”
“为什么？”
从进入舱内开始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安稳的会让人误以为睡着了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微微起身，看向就坐在舱旁不远处的女研究员，露出像是在讽刺却并不伤人的、一瞬即逝的微笑，续道：“疯狂科学家也会良心发现吗？”
这是十几天来他们第一次对话；虽然体检时也曾说过话，但那只能被称作问答罢了。
被称作“疯狂科学家”的成年女性直视着舱内那对看起来不谙世事、无欲无求的眼睛，用毫无怜悯、针锋相对的口气说道：
“我是没有良心的，有的只是穷极一切探索不为人知的奥秘的欲望，确认你是否自愿，只是不想负法律责任而已。”
已经再次躺下的少年凝望着屋顶如树根般交错纵横的钢铁管道，轻声喃喃道：
“我没有什么可珍惜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但无论他用多么轻的声音说话，透过话筒传至舱外后仍十分清晰。女人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点了点头，转过脸来冷漠地说道：
“我在问你，你是否自愿参与这项实验。”
“……我完全自愿。”
少年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那好。”
女人移动脚步，走到另一台机器前，输入了几个指令。片刻后，以少年所在的机械舱为中心，整个实验室开始晃动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摇晃，但随着舱体旋转速度的提升，这晃动越来越剧烈，剧烈到让人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女科学家显然早有准备，握紧了墙壁上的把手，贴住墙壁稳稳地站着。但世事难料，下一刻便有沙石从房顶纵横交错的管道间倾泻而下，将原本一脸镇定的她淋得手忙脚乱。
与一脸惊恐的女子成鲜明对比，李离安然躺在舱内，闭上了眼睛等待所谓的时空旅行…或者死亡的到来；很难想象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在面对死亡时竟能表现得如此镇定。
等到女子将头发打理干净，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地震”已经停止了，机械舱也已消失不见。
“成功了吗？”
她愣愣地望着实验室正中央凭空多出的一块空地，神情平静，似乎并不为此挂怀。但仅仅数秒后，她便像上了发条似的迈着机械的步伐笔直冲向电脑前，紧紧地盯着屏幕中的一个红点。那红点原先是静止不动的，此刻却闪烁了一下，虽说只是闪烁了一下，却足以让世间的任何一个科学家为之发狂——被称为“疯狂科学家”的女子自然也不例外——只见她跌坐在地上，右手捏着脸，全身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颤抖着，音调从低到高，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她就这么足足笑了十分钟，笑到眼泪沾湿了双颊，笑到全身无力，只能仰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
许久许久后，像是尝够了成功的余韵，她望着房顶纵横交错的钢管，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政客们闻风丧胆的特工李离，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想起那张稚嫩的面庞，她竟有些感伤。
“可惜了。”
她情不自禁地说道，面带忧伤。
虽然可以确定那个少年现在还活着，但他的生命却无疑如风中残烛般脆弱。客观地说，舱体沉入海底，就那么窒息而死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想到这，自称“疯狂科学家”的女人也笑不出来了，她毕竟只是没有良心，而不是连心都没有。
哎，前一刻还欢喜若狂，片刻后便悲不自胜，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比人心更难捉摸的东西，那就只有命运了，只不知那个少年又将面对怎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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